黄泥岭挨着河北地界,很远,自屎蛋离开后,成了没眼人的禁地。
锁命锁到12岁,命生了根,保儿的娘会选一个日子,给保爹再送去十块钱,请他回去取下铜板,叫开锁。开了锁,娃就成人了,保爹的任期也就此结束。如果十二年中,保爹有个三长两短,保儿家是不负责任的,那二十块钱就是生死契约。
屎蛋从此没睡过女人,就抽烟,抽得脸灰黑灰黑的。没眼人从不当屎蛋的面讲这些事,都是偷着告诉我,拍两个片子的那一年里,断断续续讲了很多。
屎蛋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,放到二梅的腿上,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,刚迈出院门,多福冲着他的背就把那包东西扔了出来,哐当一声把院门关上了。那包东西就散在屎蛋的身后,散了一地,是钱!谁都没想到,屎蛋会有钱。
在我看来,这支队伍里,活得最像个人的就是屎蛋,他就是个人物,我也认。每每屎蛋的歌起,我就想让地球人都照耀到这个老人歌声中绚烂温情的阳光。
汽车一路过去,队伍沉默,氛围很怪异。进了山道,有几里路不能走车,屎蛋站在车门口,握盲棍的手抖个不停,怎么说都不挪步,没眼人也不动腿。挑起事端的七天也傻站着,我很郁闷:这来都来了,咋还变卦了?
多福是疯二梅的娃,屎蛋视为己出,但离开黄泥岭后,几十年再没见过。在七天看来,若能让那娃认了这个爹,老屎蛋就有了送终的人,而能撺掇此事的人,唯有我。真是撞上门来的事,那段时间我正愁屎蛋的素材缺乏细节,有了这档子事,多好,走哇!我即刻找屎蛋聊这事,要带他去寻这门亲。老头开始不表态,经不住我情真意切的蛊惑,动心了,算了个吉日,就领我和没眼人去了黄泥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