屎蛋从此没睡过女人,就抽烟,抽得脸灰黑灰黑的。没眼人从不当屎蛋的面讲这些事,都是偷着告诉我,拍两个片子的那一年里,断断续续讲了很多。
屎蛋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,放到二梅的腿上,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,刚迈出院门,多福冲着他的背就把那包东西扔了出来,哐当一声把院门关上了。那包东西就散在屎蛋的身后,散了一地,是钱!谁都没想到,屎蛋会有钱。
你看,屎蛋老了,眼看就不能走山了,谁来给他送终?山里人,送终是头等事,歌走比不得没人送终。七天接着跟我提起了屎蛋的保儿多福。
唯独喇叭不同意:一日为师还终身为父哩,用血汗养的娃咋地都会认,管他娘的,走!
多福是疯二梅的娃,屎蛋视为己出,但离开黄泥岭后,几十年再没见过。在七天看来,若能让那娃认了这个爹,老屎蛋就有了送终的人,而能撺掇此事的人,唯有我。真是撞上门来的事,那段时间我正愁屎蛋的素材缺乏细节,有了这档子事,多好,走哇!我即刻找屎蛋聊这事,要带他去寻这门亲。老头开始不表态,经不住我情真意切的蛊惑,动心了,算了个吉日,就领我和没眼人去了黄泥岭。
要知道,没眼人早年一整年都挣不到几块钱,近年也就百来块钱,而老屎蛋有整整一包钱!所有人都僵持在门口。那一地的钱让我很恍惚,许久才蹲下,一张张捡起,几分几毛,一块两块地捡起,有些五分、两分的纸票早消失于市面,一共两千八百六十四块七毛,每张都平平整整。
七天后悔得很彻底:这五十年,二梅就没离开过屎蛋的心,去了,万一有个闪失,心里连个念想的地儿都没了咋办?还是不去了吧。